最近一段时间,紧锣密鼓地进行了一系列的陶瓷活动,回头一小结,类似为同济的一博士生导师购买景德镇纪念品、参观北京798一艺术家在景德镇的陶瓷实验与实践、或者应邀为一温州籍书法大家在景德镇的个人画展写观后感……居然基本与艺术陶瓷相关联,更准确一点说,是与景德镇艺术陶瓷的外来者相关联。
可以肯定地说,景德镇目前很有些复兴时代的光景,八方来朝的现象越来越密集,这一现象在景德镇最传统的艺术瓷生产方面尤其明显。
(一)
在江西的11个地市中,景德镇是唯一一个可以在国际旅游市场上具备吸引力的城市。
为了在不断增长的全球旅游市场上吸引到游客,使自己在竞争中处于一个有利的位置,很多地方的政府或者它们的代理人,会挖空心思地去寻找这个地方某种特有的文化或者自然景观,并且努力将这些东西打造成令人神往的文化认同标志。
瓷文化是景德镇与生俱有的东西,它的沉积年代是1000年。
这座城,和这一文化,应该牢牢绑缚在国际旅游业的推介单上,如果我们能通过博物馆、考古学家、古董商以及全世界的传媒机构,还有汹涌的旅游者,来共同完成陶瓷文化图景的传统展示,我们的瓷都形象就能真正得以重塑。
我们应该懂得,旅游者对那些具有异国情调或者漫长历史的礼仪总是兴致勃勃,尤其对那些已经仪式化的宴会更是再三踊跃,比如中国人的年夜饭,很多国际游客就是通过这一仪式来触摸中国社会和文化的——这个事实提醒我们,千万不要轻慢自己的传统。
在历史堆积层异常丰厚的景德镇,其实处处玄机处处景,你不用担心这里有没有足够的文化元素供你把玩,惟一值得你操心的是,你有没有足够的智慧在把玩间能捕捉到更深的心得。
很多外地人来景德镇,常常抱怨这座城市“盛名之下,其实难符”——这不能责怪这些外来客的无知,我们应该检讨自己对自己所在城市的了解,比如古窑和陶瓷博物馆是景德镇人引领外地亲朋必去的景点,这是典型的将景德镇“降格”的做法,把一座千年瓷都等同于一般的城市。
景德镇的魅力,其实存在于陶瓷元素在这座城市每一处神经末梢的外逸。
有这样一座城市,她的山丘是由匣钵堆成的,她的河流从碎瓷片的河床上流淌,她的里弄由窑砖头砌就,她的城市雕塑几乎都和火有关……她的居民最爱建宽大的阳台,阳台上晾晒的不是山珍干货,也不是什么风味果脯,而是瓷坯;大街上溜达的毫不起眼的姑娘,很可能是一位可以手握三枝毛笔在瓷器上描龙画凤的画师;夕阳下漫步的老者,其实是身怀绝技、家底殷实的大师。
这就是景德镇。
2004年年底,2300件景德镇陶瓷在北京扎堆展出,惊动北京众多媒体前往报道,期间曾有记者追问景德镇究竟魅力何在?我把他领到某件陶瓷展品前面,告诉他这是景德镇市委书记的作品,然后还有副市长的、人大副主任的、市委秘书长的……等等、等等,那位记者完全被这阵势镇住了,“景德镇人是不是人人都有两刷子、都能制瓷啊?”
很早的时候我就有这样的认识:景德镇的问题不在城市的新与旧,而是瓷都文化能否继续绵延下去,瓷业不兴,景德镇就价值不再,因为它的千年历史留下的不是有形的古迹,而是无形的文化,景德镇的价值应该在文化的感受与体会,而不是对一种昔日文明的凭吊。
现在,我依然坚持自己的这点认识。
(二)
几年前,关于景德镇陶瓷业式微的报道甚嚣尘上,占据业内和舆论主流的一种说法,是瓷都景德镇已经没落。根据就是它当时的陶瓷年产值只有20个亿,而广东潮州、佛山和福建德化等地的陶瓷年产值都超过百亿;市场份额上,无论是国际还是国内,景德镇陶瓷产品所占比例都不具备优势,超市货架上满眼的潮州制造,而鲜见景德镇精品……
这就没落了?
2004年4月,就在景德镇紧锣密鼓地进行着她的置镇千年庆典时,中国轻工业联合会、中国陶瓷工业协会将“中国瓷都”这块牌匾颁给了潮洲市。北京的一家媒体报道说:虽然潮洲方面刻意回避“中国瓷都”从江西景德镇南移到广东潮洲的话题,但在经历了20年的市场竞争洗礼之后,潮洲瓷区凭借每年150亿元的陶瓷产值,已经在现实中挪移着中国瓷都的传统方位。
对北京和广东(分别代表着权力与资本)方面的那次牵手,我当时评论说:这是一次僭越。而且,在这次公然的僭越背后,有资本挥之不去的嚣张与跋扈,没有比这更能淋漓尽致地体现中国暴发户们的嘴脸——蔑视历史而臣服于资本。
关于历史,我们没有必要再一一例数,景德镇在其1000年的发展史上,有过太多的荣光与血汗,昌盛与低迷,豪迈与惆怅……我们还是正视现实吧!现实似乎很残酷,20年的市场竞争洗礼,广东人坐拥金山,江西人还在远望金山。
但我们不要忘记,中国沿海地区较内地的发达与先进,得益于这样两点:一是它的地理位置,二是国家政策的倾斜与扶持。在中国经济改革的进程中,沿海一带藉此先行一步。改革开放进行到今天,当年沿海地区享有的政策特权似乎已经不复存在;但与此同时,资本的逐利本质决定它会向更大的利润空间转移,所以,在目前中国西部和中部地区上演的产业梯度转移大戏中,沿海资本的眼光会西进回北上。
当年的地理优势,已转化为资本优势。
完成资本原始积累的沿海地区,在扩张的过程中,会牢记它发迹的经历与经验,对转型期中国的政治与经济关系,他们有他们的认识和体会,类似以计划经济模式走市场经济道路这样的怪胎,在很多中国资本处是可以并行不悖、转换自如的。
比如类似“瓷都易址”闹剧的出现。
中国轻工业联合会和中国陶瓷工业协会将很难摆脱被资本挟持的嫌疑,这两个在计划经济时代曾经执掌过地方经济发展大权的部门是如此地贪恋往日的好时光,当他们慷慨地将“中国瓷都”牌匾授予潮洲时,他们能得到什么?“权力,庇护者的身份,作出改变的自由自在感和管理该部门的自豪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