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德镇 资源枯竭性城市该向何处去

  1868年德国地质学家李希霍芬环球行,在江西景德镇市瑶里镇高岭村,他看到当地人把脚底的土放入1300度高温的窑炉,烧成了贡奉给皇帝的陶瓷。李希霍芬将其命名为“高岭土”,使其成为至今国际通用的陶瓷术语。这位伟大的地质学家没有预测到,140年后他命名的这种瓷土经过自宋代以来的挖掘已近枯竭。2009年,以千年瓷都闻名的景德镇市成为国务院批准的第二批资源枯竭性城市。

  没有瓷土,这些年已经在内生困惑和外来竞争夹缝中挣扎的瓷都,该向何处去?

  重振瓷都雄风,景德镇面临的选择太多:是沿续手工生产还是发展大工业生产?是培养本土企业还是扶持外来企业?是以日用陶瓷为主还是建筑、卫浴、日用、特种陶瓷全方位发展?在选择中瓷都考量着繁荣的路径。

  景德镇是独一无二的,城区40多万人口却有10多万陶瓷产业工人,有做泥的,拉胚的,吹釉的,贴花的、画画的,烧制的,分工明确,手工制瓷是景德镇独特的风景。大部分国有瓷厂倒掉后车间租给了私人,就连街巷里也尽是手工作坊。艺术大师们也都有自己的工作室,他们的作品往往绝世仅有,即使偶尔有成批量的,大约也就百千件而已。

  尽管有十万陶瓷工人,陶瓷产业在景德镇并不能真正成为支柱,昌河汽车、飞机等机械制造产业支撑起景德镇的经济和品牌景德镇陶瓷股份有限公司是本土稀有的国有控股规模化日用瓷生产企业,月产量约50万件,而此前国有瓷厂红光瓷厂月产达到220万件。全景德镇有近万家陶瓷企业,但真正上规模的只有100家。规模太小是当地归纳的景德镇陶瓷业落后的主要原因。

  在许多大师级人物强调工业化生产会压制陶瓷艺术个性的时候,政府部门已经开始了大规模的招商引资。台湾法蓝瓷将艺术融于日用品,无疑给了景德镇最大的震动。明明是一个盘子,却飞出一只蝴蝶,不是画在其中而是雕于其上。景德镇陶瓷股份公司副总经理冯双喜说,“它颠覆了我们的传统思维和设计理念。它成功了并不只是靠个好政策。”更让他感到压力的是,一个多月前,法蓝瓷与法国柏图合资的法柏日用瓷公司成功试生产。

  法蓝瓷已进入全球6000个销售点,它似乎已经回答了流水线上的大工业化生产能否承载景德镇文化底蕴的问题。然而,景德镇的环境、资源、交通能否承载大工业化的陶瓷生产?多年来在建陶卫浴领域保持空白的景德镇,近两三年来引入了10多家沿海建陶卫浴企业,其中不乏乐华、金意陶、特地等知名企业。

  一条建筑陶瓷的生产线年产值可达一亿元,而一条日用陶瓷生产线产值只有一两千万元。景德镇目前100家规模以上的陶瓷企业中,64家日用瓷企业,2008年产值为23亿元,比上年增长29%,而10家建陶卫浴企业去年产值为16.7亿元,比上年增长569%。建陶给当地的经济贡献显而易见。

  景德镇瓷局副局长刘子力说,规模不是第一位的,品位第一,我们要做高端产品。但记者在景德镇市乐平陶瓷产业基地,看到六七条从江苏、福建引进的琉璃瓦生产线,这种用于农村房屋屋顶的琉璃瓦,能否代表景德镇所期望的产品高端?

  从佛山迁入景德镇的特地陶瓷有限公司负责人杨柳说,到景德镇来我们的原料、运输成本是上升的,但冲这块金字招牌我们还是来了。景德镇人私下说:他们来沾我们祖宗的光,消耗我们的瓷土,却丢给我们环境的包袱。产值上升是否会付出环境成本?市长李放说,这些陶瓷企业不是一家紧挨一家,而是以山相隔,足以消化环境压力。

  应政府部门邀请到景德镇来做创意文化产业调研的一家北京投资公司董事长刘亚军说,意大利、西班牙都不产陶瓷原料,但却成为陶瓷产品设计、研发中心。景德镇要有这样的志气和魄力,成为陶瓷艺术的戛纳。

  景德镇确实具备这个条件,景德镇有中国工艺美术大师23人,有上千人获得高级工艺美术师职称,有上万名陶瓷艺术从业者和爱好者,是全国陶瓷工艺美术人才最富集的地区,这里还有全国唯一的陶瓷本科院校景德镇陶瓷学院。但大师们现在都在干个体,灵感用于个人之作,如果让大师们的智慧贯穿于整个陶瓷产业大格局,景德镇就大有希望了。

  景德镇陶瓷学院教授、国家日用及建筑陶瓷工程研究中心主任的郭立说,景德镇陶瓷产业衰落主要是因为规模小,但它的文化内核还在、技术核心还在,优势还会凸显。工程中心的任务是承担行业共性基础性工程技术,我们要把它打造成陶瓷界的“瑞典皇家科学院”,使之成为世界上顶尖陶瓷专家和产品云集的场所。“最先进的陶瓷产品景德镇没有,就愧对这个名字。”

  不过,对于景德镇市长李放来说,发展陶瓷产业不等于景德镇的全部。获批资源枯竭性城市后,景德镇四年内将获得五亿元中央财政支持,“这笔钱将主要用于民生以及历史文化的保护和开发。”一个瓷都创意文化产业正在酝酿中,刘安娜所期待的在街头巷尾、古老里弄体验千余年陶瓷历史和文化,也许就要变成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