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景德镇十大瓷厂之:红星瓷厂

“当年的景德镇都以做红星人为荣”,5月2日,说起红星瓷厂的过去,曾在红星瓷厂工作18年的刘新元脱口而出说了这样一句话,曾任红星瓷厂党委副书记的冯迪生页开玩笑地说,“在红星像现在在昌河一样,讨老婆都容易”。

当年的红星瓷厂在全市率先走出落后的手工操作,实现机械化、半机械化生产,产品质量、产量和成本等都是全行业上游;“涌现出很多技术革新闯将,我们厂里的工人几次受到全城夹道欢迎,十分轰动”;“红星的高白釉茶杯残次品也要排队购买”,“甚至被外出的采购员当做公关的手榴弹用”;“老一代革命家朱德、董必武、薄一波、陆定一、郭沫若等曾亲临红星瓷厂视察参观”……

从小作坊到现代瓷厂

红星瓷厂前身是建国初期的第一、第四陶瓷手工业合作社,1958年7月这两个合作社分别改为第十一、十四瓷厂,同年9月两厂合并为国营景德镇红星瓷厂。红星瓷厂是全市最早实现陶瓷生产半机械化的企业。

1961年9月,红星一分为二,划出红星二厂(后更名为陶瓷合作工厂,即红光瓷厂)。1965年前后,红星瓷厂的产品质量、利润一直名列全市瓷业之首,技术革新成绩显著。1965年底,市委、市政府作出的《关于开展学红星、赶红星、超红星的决定》指出:“红星瓷厂已由落后的手工操作,发展到机械化和半机械化生产,产品数量、质量、成本等方面都是全行业中的上游,连续五年完成了国家计划,七年上缴的利润相当国家投资的两倍,同时还培养了一批思想、技术过得硬的干部、职工队伍……”

市委、市政府因此要求在全市范围内,特别是陶瓷行业中开展“学红星、赶红星、超红星”的活动。

1969年以生产高白釉茶杯为主的建新瓷厂并入红星瓷厂。红星瓷厂的主要生产有各式新花日用中西餐具、咖具等,以出口为主,广销美国、东南亚等国家和地区。1978年后,红星由生产单件出口瓷发展到生产大批量的配套出口瓷,成为景德镇陶瓷工业中技术和装备先进,规模较大的生产釉上新彩出口瓷的专业厂。

20世纪90年代初,全厂有职工2160人,年产瓷2200万件,其中出口1000万件。

技术革新的闯将们

红星瓷厂原党委副书记冯迪生介绍,从建厂第一天起,老一代红星人就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艰苦创业、开拓创新的征程,他们白天生产、晚上义务劳动,在资金不足以全部建设正规厂房时,他们挑来泥土、运来竹子搞基建,用竹片糊黄泥搭起一栋栋简易厂房,古老的陶瓷生产方式终于走出了小作坊,搬进了虽然简陋但初具规模和时代气息的陶瓷工厂。

勇于开拓的红星人在全市首先吹响了技术革新的号角。建厂当年,全厂90%的人参与当中,革新闯将罗迈生、秦凤生、张水贵、刘卖荪、张学模、余昌仁、蒋冬旺、徐国祥等闻名遐迩。余昌仁首创了单刀压坯车,刘卖荪等又改进成双刀循环压坯机,蒋冬旺等再接再厉成功研制出景德镇第一台自动压坯机,这台机器不断在使用中改进,后来被轻工业部在全国陶瓷生产中推广;传统的施釉方式工序多、浪费大,罗迈生等人经过反复试验试制出了三管内外一次自动施釉机,工效因此大大提高……

建厂三年里,红星瓷厂试验成功186个技术革新项目,机械化程度从零上升到三分之一。

持续不断的技术革新让红星瓷厂快速发展,作为红星瓷厂的先进代表,徐国祥、秦凤生等获得了殊荣:1965年秦凤生登上北京天安门城楼参加了国庆观礼、出席国庆晚宴,还当选了十一大代表;作为陶瓷工人的杰出代表,徐国祥获评全国劳模,出席了当时全国工业学大庆会议。

“当时他们从北京回来,景德镇两次全城出动欢迎,从老浮桥一直排到珠山中路,非常轰动”,“朱德、董必武、薄一波、陆定一、郭沫若等都曾亲临红星瓷厂视察”,虽然事隔多年,而且并未亲身经历当时的盛大场景,但凭着在红星瓷厂工作二三十年的感情,冯迪生和刘新元说起这些故事时非常激动,对红星岁月的怀念之情和自豪感溢于言表。

全国第一条焦炉煤气窑

“柴改煤,煤改油,油改气,景德镇陶瓷燃料革新都在红星率先完成”,提起这段历史,曾任红星瓷厂厂长的曙光瓷厂现任厂长黄庭辉很骄傲。

1988年3月,建厂三十周年前夕,全国第一条焦炉煤气窑在红星顺利点火实现投产,原来满脸烟尘的烧窑工人从此改变了形象,城区浓烟滚滚、煤灰飞扬的空气也开始变得清新起来。如果说,柴窑体现景德镇最古老的烧制工艺,而全国第一条焦炉煤气窑在红星的顺利投产——第四代陶瓷燃料开始在景德镇推广,则为景德镇陶瓷烧制历史掀开新的篇章。

红星还曾在全市率先实行一线生产人员计件工资制,这一改革使得产品质量和产量大幅提高,职工工资也增长了两三倍。效率提高了,还能提前成出口瓷任务。以出口为主的红星瓷厂产品,销往欧美、东南亚等20多个国家和地区,为景德镇创汇创造了很多荣誉。建厂三十周年时,红星已经成为江西省二十个重点出口企业之一,也是我国生产出口陶瓷的重点厂家。

红星生产的“玉燕”牌皮灯、壁灯于1983年荣获轻工业优质产品奖;“飞鹤”牌新彩54头中餐具1985年荣获轻工业部优质产品奖,还有57头水晶刻花西餐具获部、省优质新产品奖……

“红星拥有很多第一,创造过很多荣誉”,冯迪生反复提到在景德镇的十大瓷厂里,红星瓷厂的产品底款字母编号是“A”,作为时代亲历者,他说这能说明红星瓷厂当时在十大瓷厂中的地位。

“次品也要批条子才买得到”

红星瓷厂生产的高白瓷瓷质细腻、白如凝脂,在景德镇非常有代表性,是日用细瓷中的一支奇葩。高白瓷原料含着色杂质少,施上普通白釉后晶莹洁白还保持了景德镇瓷器白中泛青的传统本色,冯迪生说,“红星的高白釉茶杯被叫做‘茶杯王’”。

“那个时候一开窑就有人拿着厂长批的条子,去买残次品”,冯迪生说,因为正品要出口创汇且价格贵,所以存在问题的残次品茶杯就成了本厂职工和当时景德镇市民追逐的对象,“不仅如此,来景德镇探情访友出差公干的人,知道高白釉茶杯的名气,拿不到红星的杯子就不开心、不想走,要是谁能弄到杯子是非常有面子的事”,“在计划经济时代,景德镇的采购员出去采购紧俏物资,红星瓷厂的杯子就是一张通行证”。黄庭辉甚至说那个时候采购员“是把红星的高白釉茶杯当手榴弹用的”。

作为次品处理的高白釉茶杯也十分难得,想要得到一只也要事先找厂长批条子,然后以三角四分钱的价格在厂里的小卖部排队购买,冯迪生说“要是留到现在价格翻了一千倍也不止”。“当时还出现了有人假冒厂子批条的情况,后来被发现了,因为次品也是有数量的”,黄庭辉说起这段历史笑呵呵地。

 “‘金钟双层手绘’瓷杯就是高白釉茶杯的巅峰之作”,冯迪生说,关于这个杯子还有一个故事。

一只声名显赫的瓷杯

黄庭辉和冯迪生向记者讲述了一个关于红星瓷厂“金钟双层手绘”瓷杯的“传奇故事”。这个杯子的故事这几年才被人知晓和传诵。

上世纪70年代,红星瓷厂首次设计研发出了一款“金钟双层手绘”瓷杯,由于设计独特、外形美观,中间真空,既隔热又保温,这种陶瓷茶杯在当时获得了业界的一致赞誉。很快,第一批“金钟双层手绘”茶杯就被有关方面订购走。

几年后的1982年,有关部门突然要求红星瓷厂迅速复制200只“金钟双层手绘”瓷杯,红星瓷厂因此立即组织原来参加过研制生产的人员,对照原品开始复制,复制成功后再次被迅速订购走。在当时的计划经济体制下,景德镇生产的大部分高档瓷器,都由景德镇国家用瓷办公室按国家用瓷需求统一收购,所以多年来全厂上下都不知道这200只茶杯的流向。也就是在这年之后,红星瓷厂就再也没有制作过这种瓷杯。

2007年初,时任景德镇市市长李放到北京出差,偶然从胡耀邦原秘书处了解到,2006年1月,朝鲜领导人金正日访华时,曾向我国陪同人员讲述: 1982年9月,朝鲜原党和国家领导人金日成访华,与时任中共中央总书记的胡耀邦会见后互赠礼品。当时,金日成看中了胡耀邦正在使用的一只绘有“喜鹊登梅”的双层瓷器保温杯。

但这只由景德镇制作的茶杯已经使用,胡耀邦当即表示再专门制作200只同一器型和花面的国礼瓷杯赠送给朝鲜领导人。不久,200只由红星瓷厂复制生产这款瓷杯被作为国礼瓷运抵朝鲜。由于此种茶杯造型美观、工艺讲究,金日成非常喜欢一直在使用。他逝世后,金正日也一直使用这种茶杯。

这个关于景德镇瓷器的美丽故事没有就此结束。2007年,这种具有高技术含量与艺术品位的国礼瓷杯已经被再次创新和复制出来。

作为十大瓷厂的一员,红星瓷厂的辉煌被很多人铭记,但昔日的繁华也被更多人忘记,在十大瓷厂逐渐淡出人们视野的同时,景德镇瓷业孜孜不倦追求创新的精神并没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