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个人一直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一命题表示质疑。首先作为“文化遗产”,必定是先人的文化遗存,它涉及的更多的是一种文化的记忆,而非效益。但作为“遗产”,它又深刻地具有某种经济学范畴的气息,这甚至可以被认定为人类资本主义发展过程中,产生的一种权利概念,以及某一种世界性强势文明对其他文明的干涉性文化规范。因为我们顺着当下“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认定思路,迟早会将一些文明群体的母语,也纳入文化遗产来对待。这其实已经失去了意义,甚至是一种文明的暴力。
因而,全世界范围内,被认定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或多或少地,沾染了资本再发现的味道。于是就产生了今天的国内涉及“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东西,发现一处毁灭一处的文化灾难,假以保护的名义,反而毁掉了大量自然存在的文明痕迹。
陶瓷,毫无疑问是中华文明的物质母语之一。但这一母语,早已不再是某种特定文明的独有语种。它已经广泛地成为了世界性文化语言,并且一直鲜活地存在着。因而,陶瓷本身,并不能作为文化遗产来对待,正如我们不能将布匹或者纸张,当做人类的某一类遗产。在时间与空间的本质里,陶瓷也好,布匹也好,纸张也好,从发明开始,到今天,依旧处在同一个时空界内,成为一种恒常性事物。
那么,关于陶瓷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其实并非与陶瓷有关,它仅仅与以陶瓷为文化呈现载体的历史文化特征和技术有关。那么,陶瓷范畴里的“文化遗产”,其实是一种共性遗产,涉及陶瓷的,也有可能涉及纸张与布匹,或者其他的各类型恒常性文化载体。
那么纯粹的陶瓷,仅仅是母语的发音特征,这是中华文明物质母语的根本基因。千年陶瓷文化的流转,并没有改变陶瓷作为泥土造物的根本属性,变化的,只是语气和语感,以及表达的方式。
那么,有关陶瓷的文化嬗变,就与人类文明的文化嬗变如出一辙。它依然涉及到文明的冲撞与融合,文化的交流与拟仿,统治学与美学的衍生关系。
因而,本期策划的,有关陶瓷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命题,其实更多的,将从非陶瓷的文化现象的变迁入手,从绘画以及绘画的材料、审美趋势与变迁、先人们对待陶瓷的态度与精神,来考察陶瓷文化范畴里的“非物质文化”的遗产性。
而保护这些遗产,也必将以发展的眼光来看待,绝不能以保持旧样式的不变为使命。正好比对语言的保护与发展,是以合适的交流使用为前提,而不是以保存语言的古老特征为前提,否则,今天的我们,将无法使用汉语进行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