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劲松:艺术的人生和人生的艺术

关于大师

当人们屡屡谈论有关传统与现代、继承与创新问题时,更多艺术家把目光投向喧嚣尘上的大师评比上。陶瓷艺术家余劲松则刻意让自己远离,他安静地栖身于景德镇偏僻一角,潜心于自己的山水陶瓷绘画。

对于大师的评比,余劲松有着自己独特的看法:“陶瓷艺术各类大师的评比,本来是对艺术的挖掘与救赎。大师评比如果成为名利场的比拼,这种功利强势和审美弱势的过程,远离了自然的精神状态,疏于艺术创造的基本内核,即艺术价值的重要性,那么艺术家本身也就失去了价值。”

对于大师的称谓,余劲松一直没有感觉到神秘。早在八九十年代,余劲松所创作品并不是山水题材,他涉及的是传统陶瓷图案创作,并且在景德镇业界很有名气。汪桂英大师曾经高度赞誉余劲松,称其为景德镇图案装饰“第一人”。因为多年的用眼过度,造成视力下降,21世纪以后,余劲松不得不放弃以精巧细致而著称的传统图案创作,移情陶瓷山水主题绘画,以修身养性、陶冶性情为宗旨。

早在八十年代初期,余劲松和妻子在工作之余“捞外快”,最开始画的是薄胎碗的龙凤图案。余劲松夫妻俩和傅尧笙老师搭档,傅尧笙画里面的主题人物,他们夫妻俩则画外面的图案。当年中央台的《东方时空》曾为这些精工细作的薄胎工艺做过专题报道。当时的老板对外宣传说这些作品是景德镇老师傅做的,余劲松心里不禁暗笑。实际上除了傅尧笙老师,剩下的都是余劲松夫妻俩画的,当时画的是十二金钗题材,余劲松为自己成为“老”师傅很是自鸣得意。

有段时间,余劲松在新华瓷厂美研所和王云泉老师搭档。余劲松当时就为王云泉老师画边角、画图案。那时的艺术大家们经济并不富裕,余劲松记得和毕渊明老师一起给别人打过工。印象最深刻的莫过于,当时的毕渊明为老板画了一块瓷板,老板后来到广州为他带了一个电饭煲回来。大名鼎鼎的毕“老虎”竟高兴得合不拢嘴,连声说:“谢谢!谢谢!终于可以做饭不用管事了。”余劲松曾经有个叔叔在当时的景德镇工艺美术公司当经理,当时王隆夫老师在艺术瓷厂工作,王老师孩子多为了养家糊口,他经常在下班吃完晚饭后,用麻布袋悄悄从美术公司装瓷板到自己家里,把这些瓷板画完了又悄悄用麻布袋送回美术公司去。
正是早年和这些大师经常接触和学习,余劲松为自己的艺术创作奠定了扎实的艺术功底。

著名陶瓷评论家、陶瓷收藏家、“了了亭”亭主陈也君老师,多年前收藏了余劲松的一对颜色釉赤金龙凤呈祥瓶,很多藏家显示出极大的热情想要这对龙凤瓶,但任凭藏家费尽口舌、以天价诱惑,但陈老师仍不为所动,珍藏多年闲时供自己细细品味与欣赏。

关于爱情

有人说:爱情对于艺术家来说是一种悲哀,因为艺术家从来是孤独的,他们不懂得如何应对爱情。余劲松是一位陶瓷艺术家,但他是一位不忙于自己成为天才的艺术家。他在潜心艺术的同时,他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的男人,他将很多艺术家涉足社交的精力、参评大师的时间腾出来,呵护自己心爱的女人——他生病的妻子,他说他操持的是一份平淡而平凡的人生。

余劲松和妻子七十年代中期,就在景德镇新光瓷厂工作。余劲松兄弟姐妹六个,家里可以说是一贫如洗。当年结婚时,父亲给了余劲松100元钱,只够他俩买套结婚的新衣服。妻子家条件好得多,家里只有三兄妹,而且她的父母也很宠爱这个女儿。他们夫妻俩一直认为这是他们的缘分,经济生活最苦最艰难的日子,其实也是他们营建幸福生活的最美时光。婚后,他们俩人工资加起来有80元,但生活在他们的共同努力下,很快得到了改观。那时夫妻俩住在沿河小黄家横弄,余劲松的妻子贤惠、手艺又好。太阳在河对岸刚刚探出头时,他们就起来画一大堆瓷器蓝里的薄胎瓶了。画完后,他们再去厂里上班。夏季的夜晚,他们经常在灯下挥汗如雨,有时一直画到天明。那时,他们俩除了工资,每个月赚的外快就有数百元。婚后,妻子把所有的家务活都揽下来了,让余劲松可以专心画画。随后,他们的儿子又出生了,他们有了爱情的结晶。

这种平静和幸福生活,将近持续了二十年。直到2003年的某一天,他们的平静生活戛然而止。余劲松的妻子被医院检查出患上了肾脏多囊症,这种病是世界上比较罕见的病,目前还没有任何攻克此病的手术和药物。肾脏多囊症既不能穿刺,也不能通过手术切除,只能靠药物控制囊肿使得病情不再恶化。如果一旦恶化,这种病的结局就是尿毒症直至肾衰竭。

生活一下子急转而下,余劲松在妻子得病后,他完全改变了自己,他在坚持艺术创作的同时,他也在努力充当好丈夫的角色。刚发病的时候,他寻找一切可能的办法为妻子治病,只要有利于妻子病情的,他都努力去尝试。那时他听说冬虫夏草有利治疗肾囊肿,这种药材昂贵且不容易买到真货,他就托人从西北青藏高原买,并且每周至少要让妻子吃两次。妻子的病情医生告诫要做到“三不”:不感冒、不劳累、不生气。前面两项,余劲松很容易做到,但妻子刚生病时心情郁闷,经常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发脾气,余劲松就开导她并且细心照顾,余劲松将这种细致与关爱,十几年如一日始终坚持不懈。

当今社会,一个艺术家想成为一个杰出的艺术家,比之成为一个出色丈夫还要容易得多,社会纷繁复杂、外界生活有诸多诱惑,不是一般人能够拒绝和抵御的。但余劲松经受住了一切外界的诱惑与生活的压力,成为艺术与生活两方面都非常成功的完美男人。

如果说爱情的力量会让艺术家在艺术创作中充满灵气,那么爱情的另一个伟大之处,就是它能够创造生命奇迹。当年妻子被检查出患病时,她的肾功能就已经衰竭到第一阶段,水电解质也已经紊乱。有和余劲松妻子同时得这种病的人,早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而在采访时,余劲松的妻子还不时与笔者谈笑风生,一点也不像有重疾在身的人。当我们面对余劲松那些超然世外的山水瓷画时,心头不能不轻轻掠过一丝丝温馨的爱的清风。它让我们相信,这样的清风吹过,再枯萎的枝头也会回黄转绿,也会绽开芬芳的花朵。

“爱情的本质是狂热,而婚姻的本质是平静。婚姻最需要的东西是相互间的宽容与忍耐。”这是余劲松夫妇最后为婚姻总结的一句话。我想,这样的宽容与忍耐具有超然的性质。它是男人和女人在生活锋利的磨刀石上走过之后的容纳,是一种看过千帆之后的开阔,它甚至有心疼那么一种性质。一颗心知晓了对方的不易而产生的心疼后的那么一种包容。在苦难中,爱情是最有效的安慰。

关于陶瓷图案艺术

中国传统图案,是由历代传承下来的具有独特民族艺术风格的图案。这些传统图案运用在陶瓷上,是中国传统图案文化表现形式的丰富和发展,具有一定的含义,即所谓图必有意,意必吉祥,亦称为吉祥图案。

余劲松的传统陶瓷图案艺术,在造型中不受具体形象的限制,往往服从视觉上的快感,而突破平凡的樊笼,体现出抽象形式的艺术美感。对称与均衡是他构图的惯用手法。他的传统吉祥图案看似繁复,但这种繁复绝不是简单的罗列、单纯的重复,它更加讲究在纷繁中体现出节奏和韵律,对比与调和,将疏密、大小、主次、虚实、动静、聚散等作协调和组织,做到整体统一,即所谓“乱中求序”、“平中求奇”,这更增加了作品图案表现的层次和内涵。  

90年代,余劲松和妻子画的都是小件作品,尤其是鼻烟壶画得多。这些作品大多小不盈寸,但余劲松能够在这方寸之地画九龙、龙凤、九狮等吉祥图案。中国是个龙的国度,中华民族为龙的传人,龙代表了民族的崇高和吉祥的象征。传统绘画的龙是“见首不见尾”,但余劲松画的龙,龙首、龙身、龙爪、龙尾等等,肢体齐全,在赢寸的空间内可以画九条龙,用陶瓷粉彩手法表现出立体效果,龙精细处的绘画近似微雕。这在景德镇被行业内称之为“余氏一绝”。

余劲松画龙有着自己的悟性,他把传说中的龙归纳为牛头、豹眼、鹿角、鱼鳞、鹰爪等五种特征。他画的龙头、龙身、龙尾的比列恰当,气势威猛、神韵动人。这些看似平凡而细微的细节之处,其实都有非同一般的工艺难度和设计匠心。

在建国60周年景德镇首届民间工艺品大赛中,他的代表作品《九五之尊》获得金奖。这件作品是一件既富有传统意义又融入了其个人创作风格的经典之作,是余劲松集多年艺术功底精心制作的一件陶瓷吉祥图案,寓意人民富贵平安、祖国永远繁荣昌盛。

余劲松认为:好的作品就是孤品、绝品,是不能复制的永久的经典。此件《九五之尊》作品是150件吉祥图案冬瓜瓶,它上面颈口用龟景重工结果装饰,瓶颈有“福禄寿”三多图案,寓意多子、多福、多寿。里面用传统“万字颈”镶嵌而成。瓶肩采用五凤穿万花,由赤金描绘而成。瓶的主题就是“九龙”,九龙穿花,由西蕃洋莲穿插,显示出富丽堂皇、气宇轩然的皇家气派。底色之上由凤尾草镶嵌而成,也就是在颜色上面再次结果,这种重彩装饰烧成风险很大,但最终这件作品还是以其完美无瑕展现在世人面前。这是余劲松一辈子的心血之作,这件作品对他来说已经不可复制。毫不夸张地说,这件作品从传统文化着手,以中国传统龙凤图案为设计亮点,运用现代陶瓷各种工艺表现手法,民族特色和原创成为这件作品真正的生命力和原动力,在传统古典陶瓷艺术史上也属于一件传世之作、稀世珍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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