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腐风暴下的景德镇陶瓷业

2014的第一天,相信有很多艺术家并不在景德镇,他们此刻将在外地度过了一年转既的时刻。13,14一生一世,是个多么美好的词语,夜晚,景德镇市中心人民广场上都是一对对情侣,一家家的人群,大家放着孔明灯,准备着烟火等待着凌晨钟声的来临。更多的艺术家在这新年到来的时刻与家人千里相望,他们正举着传播景德镇陶瓷文化的大旗在异地他乡抱团做着陶瓷展销。新的一年的来临,让我们祝福着这些离家的艺术家们,新年快乐,有个好收成。

瓷器这玩意好,一个桌子,一支笔,一个人,就能造就一个上市公司的产值,没有管理成本,没有场地成本,最好的是瓷器这玩意不用售后服务,提供不了7天包换,三年保修,终生维修的服务,这玩意,说破了,就破了,说碎了,就碎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再看看后面这样的一个数据,1:10,1:100,1:1000甚至1:10000成为陶瓷产业能够撬动的价值观念,在陶瓷上作为制造源头的艺术家,作坊等等机构他们的投入与产出至少能做到1:10的杠杆效果,而作为瓷业金字塔的顶尖艺术家和作坊,他们能做到1:一万,1:十万,甚至1:百万的杠杆。一个瓷器,在普通人眼里就是一垛土,一把火的价值,但它熔炼其中的巨大弹性价值是财富创造的真正基石。这个弹性价值不仅仅可以将艺术家的财富送上升空的火箭,对于后续链条上面的经纪人,收藏者,拍卖公司等等诸如此类的环节提供了运营的空间和运营的机会。

这是多么美好的产业环境和产业状态啊,可惜在2013年一切都悄然发生了改变,积累了一年的期望终于在2014年的春节前夕彻底落空了。政府采购,礼品采购陡然消减,这最后的一个稻草终于落了下来。一年最重要的几个光景中,年前的礼品订单,政府采购是重中之重,这一年来随着国家反腐政策的实施,艺术家从政府采购,礼品订单中获利越来越少,虽然艺术家期望它不会成为常态,但事有愿为的是,这个风暴在2014年依然持续,并且有愈演愈烈的状态。景德镇的很多艺术家大多至少有30%以上政府消费与礼品消费的依赖,有的甚至达到50%-80%,也正是这个优质市场让艺术家对于培养传统收藏群体并不十分尽心,让这个短板一直不以为然的持续着。来了吗,来了吗,元旦到了,春节也不过十数天而已了,而一直翘首盼望的礼品,政府消费迟迟不来,微订单,甚至0订单让不少艺术家几乎崩溃,这不是我耸人听闻,它正在发生,一个政策击溃了一个行业,一个反腐竟然让艺术家欲哭无泪。和我打篮球的球友有一个是给景德镇酒瓶厂卖棚板的,今年的销售额只有往年同期的百分之十,还有一个是给酒瓶厂配釉的,那是论吨来计算的,今年也只有同期的百分之二十。以前一个星期能见到他们一次就不错了,现在天天都可以在球场上看到得闲的他们。好像我是扯远了,一个首先遭受反腐重创陶瓷酒瓶产业和艺术产业能有多大联系,其实不然,整个景德镇的瓷业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瓷业是一个整体,这都是能够使得瓷业高效运转的组件,其中的一个出现了问题,就会拖累整套完整的组件,况且,受到影响还不仅仅只是酒瓶这一个部分组件。

新都民营陶瓷园的小作坊倒闭蔓延,是最值得我们去考虑和深思的。景德镇瓷业低端市场50%的产品依赖着新都这些小作坊的制造与生产。在整体遇冷后,通过降价,微利来保全市场的方法一再失利后,倒闭已然无可避免。我也一直在想,为什么景德镇的作坊的经营方式会是如此的粗暴,在遇到市场问题的时候,他们并不是考虑变更产品结构和产品质量,而是首先是降价,通过降价摧毁同行,抢夺市场,于是大家价格战的最终结局就是微利,微到了什么地步呢?利润不在通过瓷器上面来获得,很多作坊自己钉木架,在帮客户钉木架的收费上面再获得些许的利润。这样的恶性循环,让作坊接到订单也赚不到钱,几乎在成本线和生存线上面徘徊。在加上为了打价格战,购买的生产用具,雇佣的生产人力,平摊的烧造成本,让作坊主几乎是命悬一线,一边是每天都不得不付出现金的巨大的生产配套的设备,人力成本加上已经降的不能再降的瓷器成品成本,一边是快速萎缩的市场订单,也许就是这些做法无法转型的原因。

瓷器的生产完全就是一种人力形的手工业生产模式,要提高成品率,降低费用,降低成本,最好的方法就是熟练生产,也就是固定性生产,制作某个或者某几个品种,总结经验,强化工序,只要成品率能提高百分之几,就是对成本最大保障。于是,你就会看到,做大缸的永远做大缸,做桌子的永远做桌子,做大瓶子的永远做大瓶子,做茶具的永远做茶具,低廉的技术门槛,劳动密集型的产业模式,庞大的支出成本,也就是说,这个生产线它根本就不能停下,停下,每天的工人支出也必须付出,你要停产工人不能没有收入会立马离开,一旦离开,再想召回就很难了。不停下吧,在盛年的时候,只要坯变成瓷器就是钱,而在当下,坯甚至比瓷器值钱,因为只要它不被生产成瓷器,它还有其他的利用机会,而一旦生产成瓷器,除去制造成本,残次,仓储,包装,库存的压力与日俱增,试想一些能够接下,生产万套,几十万套瓷器的作坊,其人力密集程度到了什么样的一个状态,背负的何等的压力。

创意陶瓷,很不错的名字,与景德镇各艺术院校学生紧密挂钩,其主要生产地就集中在老厂,老厂是景德镇一个区域的名称,这里因为私房林立,使得大量的窑炉隐藏其中,也围绕着这些窑炉建立了一个完整的陶瓷生产体系。老厂曾经有过极其繁荣的日子,大量来自全国的陶瓷经销商都在这里采购陶瓷,每天接踵摩肩,热闹之极,可随着新都产业园的崛起,以及市内的国贸等卖场的兴盛,老厂逐渐逐渐的冷清了下来,成为了较为单纯的生产集中地。如果说低端陶瓷新都占据了50%的品种产量,那么剩下的50%就由老厂完全占据了。在老厂,你看到的最多的身影是一些年轻学生,他们将自己的各种创意和想法通过泥土变成了陶瓷,通过陶瓷变成了财富。在我看来,IT能让无数人登上财富的榜单,其最主要的是只需要一台电脑和一个人脑就可以了,无数的游戏,软件的创意能够依靠低廉的成本获得巨大的收获。艺术陶瓷也是如此,也正因为如此,老厂有了与新都完全不同的境遇,虽然经历了巨大的起伏,但是老厂依然焕发着无穷的生命力,这就是创意陶瓷。可惜的是,这么好的一个朝阳产业,这么好的一个链条上的配套组件,它也正经受着巨大的冲击。固然,创意陶瓷不依赖政府采购,礼品订单,可知识产权的保护缺失正在阻碍着这个新兴产业的发展。一个画面,一个器型,一种搭配,对于原创者来说可能经历了无数日日夜夜的实验与损失,最终获得了成功,但是一旦他成型了,成为陶瓷,只要出现在市面上了,那么在一个星期后,立马无数的仿制品就如雨后春笋般的冒了出来,甚至经过改良后,无论在价格和质量上都甚至比原创品还具有市场竞争力。于是乎,一个个的学生,一个个的创意都变成了瓷业的炮灰,他们前仆后继的为瓷业贡献智力与青春后,又被仿制者无情的淘汰掉。这些仿制者是谁呢?其实也是作坊,有些是本地的作坊,有些是学生壮大的作坊,他们经历了残酷的市场竞争后,得以存活,他们并不是那种庞大的密集型人力作坊,但是规模绝对比学生这种夫妻档的小工作室的生产能力要强很多,他们的生产销售不是单一型的,他们也在追求变,不停的寻找市场的热点,可是自己要持续研发其代价和能力都受到了很大的牵制,于是模仿和抄袭成为了捷径,成为了最为行之有效的方式方法,于是他们将魔抓伸向了那些学生的产品里。

学生也没有办法啊,藏着不给别人看,那卖不出去,换不来生活的保障。要卖出去,只有拿出来,可是被别人拍了个照片,或者买走一个成品,这点创意就被偷的一干二净。真正能够在瓷业存货下来的学生,大概也就是几十分之一吧。他们存活的方式也就只有两种,一种是开更大的作坊,让自己的这条小鱼去吃掉曾经和自己一样的虾子。再还有一条,就是成为艺术家,走入收藏界,这类人群很多,但能够真正完成原始积累的人群,大多都在后者,一个学生的陶瓷作品价格高过省高,省大师并不鲜见,这种现象是正常,还是不正常,我确实不太好说,我只能这样说,如果学生型成长出来艺术家的价位,大多只是通过个别,或者少数渠道支撑出来的话,那么这个价格也是不牢靠的。陶瓷收藏不是快销品,方便面吃完了还要买,还要吃,而陶瓷收藏是沉淀形的收藏,反复性,重复性购买不是很强,收藏者容易饱和,随着收藏者的收藏饱和,渠道销售也会饱和,最后市场也会被做的很尴尬,很危险。事实上,本来收藏者投资学生型成长艺术家是为了其性价比,甚至可以这样说,性价比是放在重中之重的位置上面,而很多学生型成长艺术家对自己的价位把握,对自己的市场预估往往是过于乐观的,在没有任何职称,任何荣誉称号的支持下,性价比的概念正在缺失。诚然,艺术才是作品的根本,可是消费艺术的人,却是在做经济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