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华社记者镜头里的赵坤

醉是一种状态,是赵坤一直苦苦寻找的一种境界,相对于醉酒、醉茶的体验,醉泥是一个雕塑家在构造艺术世界过程中的冲动、感悟、激情的完全记录。赵坤将自己的工作室取名为“醉泥斋”,源自她对泥土的迷恋和尊崇,作为一个自由职业者,她将在这个“单位”终身供职,一个人就是一个世界,她和她的动物雕塑是醉泥斋里的惟一风景。

习惯头扎一块方巾的赵坤与她的装束一样,是景德镇陶艺界的一个“个性人物”,她曾是陶艺界泰斗周国桢的研究生,之后又做为他的助手一起工作了七、八年之久,深得周国桢教授动物雕塑的“真传”,其独立创作的作品即有老师的神韵,也有作为女性雕塑家特有的个人印记,然而就在她的系列作品《狼嗥》《家园》在业内产生巨大反响的时候,她却突然淡出了公众的视野,这位才华出众的女陶艺家深居简出,过起了“宅女”般的生活。

2009年4月,一个名为《和.汇》的雕塑艺术联展在上海开幕并引起轰动,国内有影响的《新民晚报》以整版的篇幅介绍此次展览,赵坤不仅带来了自己的新作《山鬼》系列,还首次以策展人的身份高调亮相。在沉寂六年之后,赵坤的“复出”,会给我们带来怎样的惊喜呢?!

不久前,本刊记者与赵坤有了一次对话。

妈妈

赵坤是个入世的女人,与记者见面的那一天她一脸倦容。赵坤有些抱歉地说:中午请教儿子拉二胡的老师吃饭,喝了点酒。

此刻的赵坤扮演的是一个纯粹的母亲角色,而她这几年突然“消声匿迹”的原因也变得简单了,她成了一个孩子的妈妈,从怀孕到儿子背着书包上学,赵坤经历人生中最为幸福、平和的8年时光,成了一只“柔情的母猩猩”,孩子成了她这时期最重要的作品,她曾捏过一个名为《母子情》的雕塑,这件作品由一只母猩猩一只小猩猩构成,天真无邪的小猩猩趴在母猩猩的背上,一副幸福快乐的模样,而母猩猩睁着警惕的双眼,似在察看周围的环境,生怕别的动物伤害它的孩子。

赵坤的人生经历堪称传奇,1988年,不到20岁的赵坤只身一人从安徽淮南来到景德镇闯荡,从一个高考落榜生到独立完成研究生学业、从一个业余的美术爱好者到一个在国内有影响的职业雕塑家,赵坤经历了种种人生磨难,她曾租住过简陋的民房,甚至去广州的一家工艺美术厂打过工。更为要命的是,离开了学校的赵坤突然迷失了方向,从1993年毕业到1995年,整整两年时间,赵坤没有做出一件自己的作品,只能靠帮别人复制一些雕塑作品来维持简单的生活。

糟糕的现实和内心的极度苦闷并没有使赵坤沉沦,反而成为她走向独立和成功的催化剂。这样一种置身地狱般的历练,让赵坤在精神上变得无比强大。

《狼嗥》就在这样的背景下问世了。

赵坤选择了一种黑夜里最狂野的动物———狼,作为第一件作品的主题,她竭望自己像狼一样吼出堆积在心底的郁闷、压抑、迷茫。这只充满泥感的狼在仰天长嗥,锋利的牙齿闪着永不妥协的寒光。孤独但不绝望。

用动物作载体来表达人的情感与思考,尽管仍然是对导师周国桢艺术主张的一种自然延续,但这其中己融入了赵坤强烈的、个人的生命体验。赵坤的另一件代表作是《家园》,两只神情忧郁的猴子朝一个方向行走。在埃及金字塔内的古老壁画上,所有人物的眼睛都是朝一个方向的,那是因为古埃及人相信,人世间不过是人匆匆旅途中的一段路程,真正的目的地是极乐世界。赵坤试图通过《家园》告诉别人:人只能往前走,才能找到真正的家园。这也是赵坤坚持而不放弃的动力和原因。

但来得有些突然的爱情和孩子,让赵坤暂时停下了脚步,她和所有女人一样,在孕育生命的过程中尽享人生的快乐。但这一时期的赵坤并没有停止思考,她开始了大量的阅读,几乎与她孩子同时出世的,是一本名为《景德镇名瓷鉴赏与收藏》的新书,在对传统陶瓷艺术进行了一次梳理之后,赵坤对传统陶瓷文化和工艺有了全新的认识,在儿子丫丫学语的同时,赵坤的内心又开始躁动不安,这是一种久违了的想表达的愿望。

策展人

赵坤在醉泥斋做雕塑的时候,己经8岁的儿子也会弄一团泥巴在旁边玩,这是一幅多么动人的生活场景,但儿子一句稚气的话却让赵坤久久不能平静,儿子认真的对妈妈说:“长大了我也做雕塑去卖钱。”

在赵坤远离公众的这几年,景德镇的艺术陶瓷市场早已变得炙手可热,财富激发了艺术家的创造力,同时也使许多艺术家变得世俗和功利。作为一个自由职业者,生存同样是赵坤面临的现实问题。

对于赵坤而言,爱自己的作品胜过一切,她保留了大量各个时期的精典作品一律非卖,但仍有一批“粉丝”造访醉泥斋求购她的作品,这其中就有国内顶级的油画家冷军。仍然停留在“自产自销”阶段的赵坤仿佛“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正是无意中与市场保留了一定的距离,赵坤的作品完全因此变得纯粹而具个性。德国19世纪哲学家施勒格尔说过:“只有有着自己的宗教,对于无限具有独特见解的人,才能是艺术家。”赵坤正是这样一个人,从不愿意重复自己,对于雕塑创作有着宗教徒式的虔诚。她的雕塑作品几乎全是泥板成型和盘条成型,除了泥味、手感、肌理、残缺美等符合现代审美的元素之外,每一件作品都仿佛附有灵魂。

然而如何在“曲高”和“和寡”之间寻找平衡,如何走出“自我”,赵坤开始关注身边与自己有着同样境遇的艺术家

赵坤认为,在当下的景德镇,不论是作品的丰富程度和从业者的数量,还是相关的艺术交流和商业活动,抑或是社会各层面对其的关注度,与蓬勃热烈的瓷绘艺术相比,雕塑艺术无疑要沉默了许多。这种态势的不平衡,与景德镇陶瓷雕塑所具有的水准和成就却颇不相符。

但让人惊喜的是,在这种错位的现实中,依然有一批职业身份和教育背景等各不相同、却同样热爱雕塑的本土艺术家在坚守和探索,传承和创新,以专业的责任感和时代的使命感,用个性、激情、才华有力地推动了景德镇雕塑的发展。

作为策展人,赵坤和同伴成功推出“和·汇”为学术主题的雕塑作品展,这个展览是景德镇近20来的第一个雕塑主题展。

在展览的前言中,赵坤激情四溢的写道:“和·汇”——是兼收并蓄的姿态,传统的,现代的,中国的,世界的,你的,我的,我们都不反对,肌体要强壮营养必须全面;“和·汇”——是融会贯通的智慧,我们学习传统但不会抱残守缺,置身当代也拒绝盲目跟风,融合不是大杂烩,只为了更好地展现自我的独特;“和·汇”——是集结凝聚的力量,一个人的微渺,一个群体的力量却不可忽视,我们的合声必能显示我们的合力。

走出醉泥斋的赵坤,开始有了更宽阔的视野。

迷人的女神

赵坤是一个有个性、艺术主张超前的雕塑家,对于一个思考者,孤独总是如影相随,赵坤也经常深陷其中,如何传承如何创新、如何在传统与现代之间寻找突破,总是让她难以自拔。
除了教授、学者等精英阶层人士偏爱赵坤的作品之外,许多时尚的酒吧、画廊、咔啡厅也“盯上”赵坤的作品,特别是《都市生灵》之《山鬼》系列,如《豹女》《鹿女》《狼女》等作品。

在屈原《九歌》中,山鬼是一个迷人的少女,她披戴着薜荔、女萝、石兰和杜蘅,乘着赤豹拉的辛夷车, 车上插着桂枝编织的旗,身边跟着长有花纹的花猫,具有强烈的神性和野性色彩,在诗中,她感叹青春不能永驻,期盼爱人早些到来,不来则忧伤孤独。

这种人神合一的形象给了赵坤巨大的震撼,她开始尝试用简练的雕塑语言表现这个动人的意象,雕塑的主体是少女美丽的裸体,而少女的头则用各种动物的头直接装饰:美丽的鹿角、雄性的豹头、闪着寒光的狼首。在装饰手法上,赵坤也开始向传统学习,大量运用了景德镇原素,青花、粉彩绘出的图案美仑美奂,表现出一种极具张力的美感。

有评论家称,赵坤通过陶瓷雕塑特有的人与材质之间的亲和关系、返朴归真的材料情结,使自然主义,以人为本的理念在陶瓷雕塑这种矫往过正的艺术形式里得到理想的回归。